最近王家卫导演的《繁花》火了，剧中胡歌饰演的阿宝遇到了领他进商业之门的贵人老爷叔，老爷叔又带他去修了“门面”，一番打理下来，阿宝整个人脱胎换骨，观众直呼：好派头！爷叔行家！

  正是因为这个场景，扬州也翻红了一把，因为剧中出镜的“一把扬州剪刀”就是扬州国庆路百年老店紫罗兰美发厅中的一位老师傅。

  这让我想起了扬州另一个同样充满传奇色彩，与我们的生活息息相关，但却鲜有人提及的“老字号”产业——牙刷。

  更因为形成了小板块与大产值之间的巨大反差，而颇戏剧色彩，又因为折射出了扬州制造业的一面，而可以让我们关注。

  杭集，这个面积只有40平方公里、人口不足4万人的小镇，却是名副其实的“中国牙刷之都”，拥有全球最大的口腔护理用品和洗护用品产业基地。

  这里年产牙刷75亿支，年产值达130多亿元，占据了全国80%以上、全球35%以上的牙刷市场占有率，同时还占据着全国65%以上、全球30%的酒店日用品市场份额。

  关于杭集牙刷的起源，最远可以追溯到清朝道光年间，一位名叫刘万兴的杭集农民，参照旧时女子梳理发髻用的木柄头刷，用牛骨做柄，猪鬃做刷丝，制成了当地第一把牙刷，成为杭集制牙刷的鼻祖。

  后来，刘万兴通过改进工艺减少相关成本，促使牙刷“飞入寻常百姓家”，也不缺乏有些人专程前来学习这门手艺，杭集牙刷的制作流程与工艺就这样在传承中被保留下来。

  应该说，一门手艺历经百年被传承下来已是不易，但更难得的是，杭集很懂得扬其所长，将手艺变成了产业，又把产业扩大成了产业链。

  1976年，杭集镇上出现第一家牙刷厂——曙光牙刷厂。进入80年代，人们的生活水平逐渐提高，生活观念也有所转变，对牙刷的需求越来越多。

  这时，杭集世代沿袭的牙刷制作，在市场需求与改革开放浪潮的双重推动下，走向了产业化之路。早期牙刷企业中的一些技术工人、销售人员及管理人员纷纷创办了自己的牙刷厂，杭集大小牙刷厂一度接近上万家。

  1989年，杭集人韩国平承包了村里一家资不抵债的小厂，创办了扬州大桥牙刷厂。由于经营得当，建厂第一年，销售额便达到了100万元。

  1995年，三笑集团正式成立，到1998年，三笑实现超10亿元销售额，创造了“10年产值翻10番”的佳绩，巅峰时其产品占到国内市场占有率的一半以上。

  此后多年，依托本地日臻完善的产业链，五爱、劲松、明星等一批牙刷企业如雨后春笋般在杭集生长，更是产生了包括上市公司倍加洁在内的知名品牌，同时，也吸引了两面针、高露洁等国内外知名品牌来此投资建厂。

  杭集人把牙刷变成了出海的大船、跨国的飞机，不仅叩开了迪拜七星级酒店的大门，也让扬州制造走向全球。

  今天，牙刷的普及率几乎达到了100%，并且一只十几二十元的牙刷可以用几个月。

  也就是说，这个品类其实已无什么规模拓展的空间，而且产品单价低，利润空间也极为有限。

  面对这种挑战，杭集是怎么做的，我很有兴趣，结果了解了一下，他们的答案是——

  在我国的极地科考船“雪龙号”上，科考队员用的牙刷就是杭集定制。因为常年处在冰天雪地中，低温度的环境下牙龈非常容易出血，于是杭集生产出了一种特殊牙刷——刷丝直径只有0.1毫米，不仅能让科考队员避免牙龈出血，还能在几个月内实现生物降解，降低科考对极地生态环境的影响。

  杭集人的智慧不仅应用到了“定制化”产品的创新中，也应用到了生产效率的提升中。

  “黑灯工厂”是工业4.0时代公司制作效能达到极致的注脚。牙刷的“黑灯工厂”你见过吗？

  去年，三笑集团就投资10亿元建设了一座12万平方米的绿色智能工厂，所有生产、存储、搬运、检测环节最后都是无人操作，最终达到“黑灯工厂”的目标。

  而在杭集创业园的扬州民生刷业日化有限公司车间，注塑机器人、植毛机器人、磨毛机器人正不知疲倦地工作，以往每条产线个工人集体作业，现在整个注塑车间只需要3个工人。

  如今扬州杭集镇早已不再是一个只生产牙刷的传统制造业小镇，它的附近，出现了扬州哈工科创机器人、恒生模具、宸浩制刷机械等一批配套企业，提供了制刷机械、精密模具、机器人自动化、机器人集成应用系统等一系列软硬件配套。

  为了开辟更大的市场，杭集人将目光转向了以牙刷、牙膏、梳子、香皂、拖鞋、沐浴露、洗发液、护肤霜为主打产品的酒店日用品，并以此又衍生出产品设计、模具制作、生产、销售、印刷、包装、物流等完整的酒店日用品产业链。

  和中国多数传统产业一样，杭集牙刷也曾因产品同质化引发的价格战、国外经济危机、全球低碳环保大趋势等内部和外部因素，几度陷入危机。

  但穷则思变，杭集牙刷靠智能化、绿色化转型走出了一条能抵御风险，向上攀升的路子。

  杭集的例子，折射出来自中国乡镇的企业家筚路蓝缕、实干起家的鲜活群像，也是扬州制造应对时代风云变幻的一个缩影。

  回想上世纪90年代，扬州工业一度形成了汽车、造船、柴油机、集装箱、空调器、化工、服装及其他特色产业“八龙齐舞”的盛况，70多个产品成为全国“单打冠军”，造就了产业高质量发展的“扬州现象”。

  然而，随着历史的变迁，扬州的辉煌逐渐消退，外界不乏质疑之声，“温吞水”“中不溜秋”是很多人对扬州经济与产业高质量发展的评价。

  我想，今天我们说到了扬州杭集牙刷这个小例子，不妨再来看看扬州制造的其他几个亮点。

  扬州因运河而兴，自古造船业发达。在新的历史时期，这一产业依然充满了许多活力。过去一年，扬州不仅在造船吨位数据上再创新高，在造船种类上也是百花齐放。

  去年7月，扬州中远海运重工有限公司承建的首制纯电池动力集装箱船在江苏扬州下水。这是我国首艘自主研发设计建造、拥有自主知识产权的700TEU江海直达纯电池动力集装箱船，装船电池容量为全球最大；

  9月，招商局金陵船舶（江苏）有限公司一艘7000车位汽车运输船成功交付，这也是全球第一批实现交付的新一代节能环保型LNG双燃料动力汽车运输船。

  一个个全世界内的“首艘”“最大”的字眼再一次印证了，扬州造船业还是有生命力的，且正在蹚出一条坚持科学技术创新、打造品牌特色的高水平发展之路。

  去年5月，在扬州2022年度高质量发展总结表彰大会上，扬州市委书记王进健表示，2023年是扬州的“发力奋进年”，要向第一看齐、向一等看齐，不能有“居中思维”。

  它提出了要打造产业科创名城、历史背景和文化名城、生态宜居名城“三个名城”，把产业科创名城建设放在“三个名城”建设的第一位，提出要大力培育有持久竞争力的高端装备、新能源、新材料、新一代信息技术、汽车及零部件、生命健康等6大主导产业集群。

  值得一提的是，扬州还实现了航空产业的“从无到有、由散到聚”；专门出台《扬州市氢能产业发展中长期规划（2023—2035）》，提出到2035年形成800亿元的氢能产业规模。

  数据显示，2023年1-11月，扬州市固定资产投资提高12.1%、工业投资提高21.4%，增速继续保持全省前列。

  不可否认的是，改变，已在扬州的各个产业领域悄然发生。曙光，已在大运河畔闪现。

  我们有理由相信，不久的将来，扬州也可以连点成线，连线成面，再成势，重拾自信，哪怕没有流量带来的泼天富贵，也依然能造就属于自身个人的繁花。